没什么比束手无策看着食人魔分吃一个小女孩更让人崩溃的事情了。
我正在崩溃。
我疯也似的四处寻找着一个和我并没有多大关系的女孩,其实女孩并不让人值得怜惜,但这是我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帮助过的对象,她并不特殊,但她特别在证明过我还是我这个事实。
所以我崩溃。
精灵的军营里为数不多的砖混建筑里装的都是无人性无理智的血肉傀儡。鲜活的血肉似乎可以激起傀儡嗜血的本能,以至其能更好记住这种味道,在战场上就更能发挥作用。
莉娅成了最鲜活的血肉。
“莉娅呢?”我回到了帐篷,迎接我的是一双焦急的眼睛。
伊莲娜照顾着躺在床上的泰希尔。我看了看她,收拾着离开时要带走的东西。
“莉娅呢?”她又问了一遍,眼神里透露出的只希望是我刚才只是单纯的没听清。
我停止了收拾,事实上我们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我们要逃命,而不是离家出走。但我觉得我已经把一切表达的很清楚了,只是她并不想像我一样理解的这么清楚。
我咬着嘴唇看着她,直到她的眼眶再一次变红。
“为……”她感到不幸,但她不想再表达不幸了。
“走吧,得赶快……”我背起床上的泰希尔,尽管我已经感到乏力,但我依旧这么做。我真奇怪。
逃跑可以说是另一段开始,我们甚至没有找到方向,出了军营就在一路狂奔。过程是安静的,我听不到伊莲娜的哭泣,也许她已经哭干了眼泪。但在这样难以形容的处境下,我很佩服她的毅力。
在丛林中的逃窜并未持续很久,精灵的扎营处似乎是处于西王国和魔族大陆的接壤处。泰希尔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我背上的负担变成了跟在背后的负担。恢复后她就一直不肯说话,也难怪,换我在异国他乡娇生惯养后再放回祖国受尽折磨我也这样。
伊莲娜也同样如此,从那跑出来后也是出奇的安静,仿佛莉娅的死带走了她的一切。而更可笑的是,原本应该就地解放的自由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必须带着两个女的在人生地不熟的破地方寻找人烟。
一路上这样的寂静反而让我感到烦心,原本寂静对我而言是奢华,现在我却很讨厌它。凭什么只允许她们崩溃?
莉娅的死对我而言同样难以接受,但凭什么就必须让我一个人在扛着难受的同时还得肩负起带领两人,两个女人,朝前走的任务。我也是人,我也想放声痛哭,我也想要心灵支柱,我也想要一个能带我继续朝前走的人,但我不想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我好累,我真的好累,看着跟在我后面一言不发的两个人我真的好想一睡不醒。支持我走到现在的是什么?我想起了妹妹,她也许还活着,也许早死了,而我还在这本就胡闹般的世界里胡闹的活着。为了什么啊……
我继续回头看了看她俩,一左一右,一个双目无神耷拉着尖耳朵,两人心不在焉带着“怎么了?继续走啊”的眼神看着我。
我干你妈的……
我再也支撑不住,我想过多次躺下等死,但我总提醒自己身后还有两条也许能因我活着才能活着的命,但这幅光景我看到的都是失望。我太累了……我想休息……我躺了下去……
……
我知道我将要醒来,可醒来了又能怎样?躺下的那一刻就注定我已经放弃,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促使我醒来。
温暖,舒适,这是我恢复知觉时所感受到的。我从不信鬼神,因为那只是人们幻想出来的心理安慰。但此时此刻我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到达天堂,所以我又给自己睁开眼睛找了个借口——一探究竟。
“醒了?”首先传入耳朵的是一个粗犷有力声音。
我偏头望向声源,一个黑色大胡子,体型微胖的大叔坐在一旁,嘴里吊着烟斗,坐在躺椅上看着我。
如果说他是人类的话,那么就有点太对不起这幅身躯了。这健硕却矮小的个头证明了他的身份,大地恶魔之子——矮人。在伊恩的认知中,矮人是魔族的主要组成部族之一,以大地恶魔之子自称,性格温和直率,但这只是在他们没有生气的情况下 。
我看了看四周,再次确定这并不是天堂:“我在哪?”
“我家。”这样的回答聊胜于无,“哦对了,这是那精灵女孩走之前留给你的。”
“留?”我一头雾水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一张普通的纸和一卷羊皮纸,虽然能猜到是被她们带过来的,但从没想过她们会走。我再一次把自己的地位看太高了。
我挣扎着坐起,却感到了浑身乏力,仅仅是从床上坐起来就让我有得喘了。而这时,伊莲娜推门进来,脸上焦急的喜悦似乎是闻声赶来。
“那个,我……”我想解释我的无能,但她毫不犹豫跑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我说不下去了。
这次我并没有排斥,因为我似乎找不到一个完美的理由来排斥她焦急的心情,为我焦急。
矮人大叔一副识趣得从躺椅上起来,将两封信摇了摇便走了出去。
“抱歉……”这两个字是未经思考脱口而出的,但绝不是随便表达,我向她道歉,为我之前不为人知的念头道歉。
“对不起……我一度以为你的坚强是无限的,并毫不客气的索取你的坚强,仅仅是因为我觉得理所应当。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让你像之前那样精力憔悴至休克了。”她哭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看来有不为人知念头的不止我一个,但她只是个孩子。
“会好起来的……”我摸着她的头,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呼吸,并暗自发誓如若她不离不弃,我便竭尽全力去守护她,尽管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只是冰山一角。因为我终于明白我自认的强大,仅仅是因为我有寄托,而我的自暴自弃也只是我失去了仅有的挂念。
我至始至终就没有接受过我死了的事实,也从没接受过我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事实,自责蒙蔽着我的双眼,生前的罪恶感扼制着我对新事物的认知。我一直在用我的思维去还原事实,却发现是事实一直在塑造我的思维。我必须醒来,我虽失去了旧的挂念,但我必须珍惜眼前的一切。
这一次,我好好的品味了伊莲娜的唇香。并不是因为诱人,这代表我已然放下,放下我背后的一切。我紧紧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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